两人相爱，终于走进婚姻殿堂，预示彼此人生跨入幸福轨道，在鲜花和祝福声中，抵达爱的完美结局。但事实上，从踏入婚姻的那一天起，一段亲密关系的磨合与考验才真正开始。人性与欲望、爱与痛的冲撞、日常的琐碎与成长的不同频，使婚姻这个词在不同关系中呈现出不同的困局与无奈。

最近，芒果TV婚姻纪实真人秀《再见爱人3》开播，一上线就引发诸多话题。关于“女强男弱”的家庭模式、“婚姻分工”的矛盾、“90后亲密关系”的聚焦，使得新一季《再见爱人3》折射出当代婚姻家庭和两性关系的诸种矛盾点。

跟前两季不同，这一次上节目的三个家庭都不是离异夫妻，而是挣扎在对婚姻是否还能继续的怀疑中，试图来节目中寻找答案的人。

最让人意外的夫妻是“奇葩说”辩手、情感博主傅首尔。她看似强势、常常对情感话题有理性分析，在实际生活中，却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，与丈夫长达14年的婚姻走到边缘。

另外两对嘉宾，一对是始于校园恋情的美妆博主夫妇，一对是相互扶持多年的模特夫妻，都有了十年以上的深刻情感关系。这也呈现出婚姻与亲密关系本身的复杂性，在爱的框架下，男性与女性都在不断变化与成长，一旦彼此的节奏与频率不同，认知、需求与观念发生改变，矛盾必定会出现，情感被消磨，最终威胁到婚姻。

“每一桩摇摇欲坠的婚姻，尽头都是一座冰山。”在《再见爱人3》的先导片中，这句话，恰是亲密关系之间难以触碰、又必须去直面触碰的问题。制片人刘乐希望，节目能照进每个普通人的情感生活，“在看到嘉宾对于爱情、悲伤、幸福甚至是人生的思考逻辑和模式后，也可以反思我们自己的人生。”

40岁，还能追求“爱”吗？

“没有爱情，不能叫伴侣。”在《再见爱人3》中，傅首尔初登场就说出了自己婚姻的问题：她与丈夫老刘的爱情降到了零。在之后的谈话中，老刘也流着泪说，他们之间最严重的问题确实是没有爱情了。观察室里的嘉宾也都认为，即使人到中年，依然需要爱情。

这句登上热搜话题的表达，让很多人震惊，夫妻都到了中年，为什么还要追求爱情？

什么是爱情？哲学家巴迪欧曾在著作《爱的多重奏》中说到，两个人的相遇远远不算爱情，最多算是爱情的开端，真正的爱情，在于接下来的考验。巴迪欧向来反对功利主义、被量化的恋爱和婚姻——比如在恋爱和结婚之前，彼此考察对方是否有车有房、有没有稳定的工作收人和良好的事业前景。巴迪欧认为，爱是突如其来的，不可预料，也不可能用任何的实用理性来加以考量。想要给爱情加上“安全阀”，结果往往徒劳无功。

巴迪欧曾说，对每个人而言，爱情是赋予生命以强度和意义的东西。但是，无风险的爱情，类似于战争的“零死亡”，几乎不可能存在。

傅首尔的婚姻，恰恰是一段简单的爱在走过漫长的14年之后，开始遭遇风险的案例。

她坦承自己与老刘相知相守，本是最好的婚姻模式。两个人从年轻时就相互支撑，见过彼此的人生低谷，在婚姻里得到许多安抚与慰藉。他们当年的经济困窘，为了组建一个小家，为了生存而奋斗，而今，傅首尔事业不断上升，老刘以“家庭煮男”的身份充当后盾，看起来是进入了一个合作模式的良性轨道。他们个性互补，从不吵架，但最核心的问题却是，彼此很难再感受到爱。

如果说早期的爱是在两人面对一个难题时的共同抗争与前行，到了后期，爱在现实的重重包围之下，失去了诗意和浪漫，甚至因家庭分工的细化，是他们都困于各自的舒适区。

许多婚姻里，夫妻都是以工具化的角色各司其职，一个出门奔忙、赚钱养家，一个将自我价值封锁在家庭内部。不同步的节奏，像是两条平行线难以相交，渐行渐远。所谓的感受不到爱，也是两个多年平行的人无法再从对方的需求和立场去给予爱和关怀，反而是一种理所应当的坦然，导致最后谁也无法理解谁，谁也不想靠近谁。用巴迪欧的话来说，爱最终“被消费，被耗尽”。

爱究竟是什么？为什么人们到了中年甚至老年，依然要追寻？

巴迪欧认为，爱是坚持到底的冒险，如果仅仅把爱定义在两个人初相逢的那一刻，是对爱的扭曲。“一种真正的爱，是一种持之以恒的胜利，不断地跨越空间、时间所造成的障碍。”他认为，要跨越这些障碍，跨越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冰山，要在漫长的、习以为常的两性关系中，重新创造爱的历险和传奇。

而《再见爱人》这档节目想要传递的，就是打破一段关系内的习以为常，重新审视“爱”之于婚姻和个人的意义。

“女强男弱”的现代婚姻

从目前播出的《再见爱人3》来看，三对夫妻都有着“女强男弱”的势头。

傅首尔的事业成功有目共睹，老刘多年来都是她口中“背后的男人”，这个男人不仅在现实中是打理家庭、照顾孩子的后盾，也为她提供了诸多讲述“傅妈”这个女强人故事的天然素材。

模特夫妇中的王诗晴，18岁入行遇到丈夫纪焕博，当时的纪焕博横跨时尚与电影圈，处于事业巅峰期，加上年长女方9岁，自然以引路人和前辈的身份给妻子诸多指点。但随着王诗晴成长为90后超模代表，眼界逐渐开阔，丈夫细致入微的“照顾”和专业指导变成了干扰，一个日渐丰满、成熟的女性想要逃脱“父权式”的爱，想要划清职业和婚姻生活的边界，而丈夫却依然在过去的模式里无法改变，成为阻碍两人婚姻持续的困扰。

美妆博主王睡睡与丈夫，则因三年前婚礼上未被妥善解决的一场婚闹，使得两人的裂痕延续至今。三观的不合，使得王睡睡难以再与曾经深爱的人达成共识。

在节目中，三位女性都以很强的表达能力输出她们的观点。她们知道自己要什么，也看得清这段关系中的问题核心，反倒是三位男性，不是少言寡语，就是在无可奈何的叹息中选择逃避。

在《亲密的分离：当代日本的独立浪漫史》一书中，文化人类学家艾莉森·阿列克西曾写到对当代婚姻的观察，随着“男主外、女主内”的旧家庭模式消亡，女性意识崛起，在新自由主义推崇的个人主义、市场经济意识形态下，人们对亲密关系的看法发生巨变，理想婚姻的标准在不断变迁，女性也越来越多成为选择自我新生活的独立的人。

从《再见爱人3》里的三位女性来看，她们都知道自己陷入一段并不理想的亲密关系，试图去主动解决。并且，三位女性都没有把自己的人生幸福寄托在婚姻的堡垒里，呈现出当代女性的洒脱、成熟与理性。

傅首尔常常被问到，怎么平衡事业和家庭，她之前总是认真回答自己怎么做，直到有一天听到有人说，“为什么女性就要去平衡事业和家庭？”她才发现，40岁前的自己竭尽全力在做好妻子、好母亲的角色，尽力平衡一切，那在40岁之后，自己是否可以换一种活法？

当她感受到两人之间的爱情降为零，她可以勇敢面对离婚这件事，接受两个人回到好友、家人的关系，“如果像我这样的女性都不能面对现实，那我跟大家说的要做自己、冲破枷锁、探索美好未来的话，全部都是假的。”

如果婚姻是一场双人舞，那跨进舞池的两个人，需要有同样的成长与频率，哪怕彼此是不同的世界。

三对夫妻都曾是周围人眼中的“金童玉女”“模范夫妻”，在漫长的两性关系中，夫妻双方的成长速度、节奏和步调逐渐失去一致性，妻子的成长超过了丈夫能接受的速度，加上女性天生的敏锐感知力和优越表达力，使得她们对各自婚姻出现的问题看得更清晰。

过去，人们把离婚视为人生失败，但现在，离婚开始拥有赋权、独立、幸存、逃离等意义。就像《再见爱人3》制片人刘乐所说，这一季大家在探讨离婚话题时的趣味、松弛与温馨，是往前迈的小小一步，“我们希望大家以后不要对离婚有耻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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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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